極目新聞記者 舒隆煥

12月22日，陜西安康市民盧林核酸檢測陽性，有高燒癥狀。此時，盧林女兒盧奕網購的布洛芬、對乙酰氨基酚片還沒送達，快遞被“困”在了路上。幸運的是，盧林妻子李欣當晚在藥店免費領了5片布洛芬，這得益于前一天安康市推行的“退燒藥拆零銷售”暫行政策。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盧林吃了幾片布洛芬，加上物理降溫，第二天見效了。李欣說，小時候退燒藥醫生就是拆零賣，給幾片用紙袋一裝，應急效果好還便宜，“希望拆零賣藥的傳統方式能回歸。”

近日，全國多地鼓勵退燒藥拆零銷售暫行政策，讓“一藥難求”逐步緩解。不少藥店參與了拆零銷售，將退燒藥或賣或贈給陽性患者。同時，也有不少網友呼吁，希望藥品拆零銷售在藥店、醫療機構成為常態。

藥品拆零銷售，能否從應急到常態？多位醫護人員說，雖然《藥品經營質量管理規范》中明確規定藥品零售操作應當包括“藥品拆零銷售”，但讓藥品普遍回歸拆零銷售不太現實，只有極少藥品可以實現。

藥品零售從業者認為，對商家來說，拆零銷售會增加人工成本、儲藏成本等，還會面臨嚴格的監管處罰的風險，因此大多數藥店不敢、不愿意拆零售賣。

監管部門表示，拆零銷售是緩解疫情特殊時期的應急之策，后期監管部門會依據法律法規、市場供求情況，作出調整。

多地鼓勵退燒藥拆零限量銷售

12月上旬，在陜西西安市工作的盧奕給在老家陜西安康市的父母網購了退燒藥布洛芬、對乙酰氨基酚片。但十多天過去了，藥品還沒送達，快遞被“困”在了路上。

盧奕的父親盧林22日在當地醫院核酸檢測陽性，有高燒癥狀，幸運的是其母親李欣當晚在當地一家藥店免費領到了5片布洛芬。及時拿到藥，得益于21日安康市推行的退燒藥拆零銷售暫行政策，當地不少藥店積極響應。

市民領到拆零的布諾芬（受訪者供圖）

記者在陜西省藥品監督管理局了解到，目前該省榆林、延安、銅川、渭南、商洛、漢中、安康等地市推行了退燒藥拆零銷售，應對退燒類藥物需求量激增、市場緊缺的問題，零售藥店實行退燒藥拆零限量銷售。消費者在藥店購買布洛芬、對乙酰氨基酚片（含緩釋片、膠囊、顆粒）等退燒藥時，每人限購不超過對應藥品說明書的三日用量。此舉為臨時措施，待退燒藥品市場供應緊缺得到緩解后自行取消。

12月23日，極目新聞記者走訪了西安市4家藥店，其中3家接到了拆零銷售通知。西安市碑林多家藥店表示，雖然收到拆零銷售通知，但是目前主要的問題還是暫無退燒藥可售，新補的貨還沒有到。“退燒藥拆零銷售，還不知道后面咋施行，這幾天在網上看到外地不少藥店把退燒藥拆零，贈送給了患者，沒收錢。”其中一位店員說。

面對退燒類藥“一藥難求”的現象，多地陸續執行拆零銷售模式。例如江蘇南京每日持續向市場投放退燒藥200萬片，并規定零售藥店統一拆零銷售，顧客憑身份證限量購買；廣東珠海要求零售藥店按照“定點、限量、拆零、限價”原則銷售退熱類藥品；江西南昌鼓勵全市各零售藥店在保障藥品質量的前提下，采取藥品拆零銷售的方式進行售賣。

南昌市市場監管局藥品和化妝品監管科工作人員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比如布洛芬膠囊，一盒可以供3至5個人三天的用量，可以拆分成幾粒幾粒的購買，讓市民們在出現不適癥狀時第一時間吃上藥，也可以一定程度上避免出現藥品斷貨、缺貨的情況發生。”

連日來，發熱患者劇增，退燒用藥缺口迅速增大，拆零銷售成為緩解一藥難求的“及時雨”。中南大學湘雅三醫院急救中心教授岑超群認為，拆零銷售讓當下迫切、真正有用藥需求的患者手中有藥，從需求端可規制“非理性囤藥”，倡導民眾理性購藥、合理用藥。同時，拆零藥品限量供給，不宜久存，個人無法長期大量囤藥備用，有利于抑制那些恐慌式、跟風式的盲目沖動囤藥。

盧林吃了幾片布洛芬，加上物理降溫，第二天見效了。李欣說，因為急需退燒藥的人比較多，藥店將剩下不多的布諾芬片拆零分給了大家，“等藥店幾種退燒藥來貨了，我再去買，沒必要囤。”

南昌一位市民說，之前家里有人發燒，到藥店買不到退燒藥，聽到有藥店拆零免費送藥時很激動，趕緊過來領取，實名登記即可。

拆零銷售需報備并做好記錄

藥品拆零銷售緩解“藥品荒”的同時，也有網友質疑，布洛芬等藥品“拆零賣”是否合法，或只是特殊時期的應急之策。其實，從2000年至今，國家已經多次修訂《藥品經營質量管理規范》，其中都明確規定藥品零售操作應當包括“藥品拆零銷售”。同時，藥品零售的營業場所應當具備藥品拆零銷售所需的調配工具、包裝用品。

在陜西省藥品零售行業協會會長張興看來，盡管藥品拆零銷售合法，當下多地也鼓勵此舉，但藥店在拆零銷售前應主動向當地監管部門報備，規范拆零，做好登記和配備詳細的藥品說明書，“特別是老年和兒童用藥，更要詳細叮囑。”

據山西運城市鹽湖融媒報道，近日當地一家藥店按照每人3天的用量對藥品進行拆零，并用拆零藥袋將其包裝，明確標識藥品名稱、生產企業、生產批號、用法用量等說明信息，并填寫拆零銷售登記表。

“拆零后藥品易污染，影響穩定性，所以一般每次出售不超3天的用量。”據張興介紹，藥品是特殊商品，例如制劑不同用量不同，布洛芬緩釋膠囊（芬必得）的藥效就不同，這也要求拆零銷售時，藥店必須把用法用量詳細告知顧客。

多地鼓勵拆零銷售（視頻截圖）

此外，根據《藥品經營質量管理規范》規定，藥品拆零銷售要做好記錄，內容包括拆零起始日期、藥品的通用名稱、規格、批號、生產廠商、有效期、銷售數量、銷售日期、分拆及復核人員等；拆零銷售應當使用潔凈、衛生的包裝，包裝上注明藥品名稱、規格、數量、用法、用量、批號、有效期以及藥店名稱等內容。

有藥品零售從業人員表示，平常藥店不會輕易拆零銷售，一旦消費者買回去的藥用混、用過量或因過期藥吃壞了，藥店會被追責。“部分藥店選擇拆零后以贈代售，風險就小一些。”該店員說。

張興提醒，不少藥店拆零后以贈代售有利于緩解“藥品荒”。拆零的藥如果未標明或者更改有效期，未注明或者更改產品批號，甚至超過了有效期，一旦被監管部門巡查到，或被判定為劣藥。

根據最新版《藥品管理法》規定，銷售劣藥的，沒收銷售的藥品和違法所得，并處違法生產、銷售的藥品貨值金額十倍以上二十倍以下的罰款，違法零售的藥品貨值金額不足一萬元的，按一萬元計算。“換言之，一旦拆零銷售劣藥，罰款十萬元起步，藥店不會輕易冒險以身試法。”

藥店普及拆零銷售缺乏動力

其實，傳統的藥品拆零銷售方式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曾一度廣泛存在于醫院和藥店中，直到今天，還有社區診所、村衛生室保持這樣的習慣。

紙片、紙袋包裝幾粒藥片，曾是一代人童年的記憶。李欣說，小時候退燒藥就是拆零賣，醫生用白紙或小紙袋包裝幾片藥，應急效果好還便宜，希望近乎銷聲匿跡的拆零銷售能重新拉回到公眾的視野。

近日，全國多地鼓勵退燒藥拆零銷售策，讓“一藥難求”逐步緩解，使得不少網友呼吁藥品拆零銷售在藥店、醫療機構成為常態。

張興表示，對藥店來說，除了前述復雜的報備程序、嚴格的監管處罰代價外，拆零銷售也會增加人工成本、儲藏成本等。“對拆零銷售的要求越嚴，藥店的運營成本就會增加，從而不敢拆零賣、不愿意拆零賣。”

拆零銷售除了對藥品說明信息有嚴格的要求，《藥品經營質量管理規范》還規定藥店負責拆零銷售的人員須經過專門培訓，拆零的工作臺及工具須保持清潔、衛生，防止交叉污染，提供藥品說明書原件或者復印件，拆零銷售期間，保留原包裝和說明書。

西安市民到藥店購買藥品

所以張興認為，要讓傳統的藥品拆零銷售模式回歸，零售藥店缺乏動力。他說，醫院、診所、社區（村）衛生服務中心屬于醫療機構，或可常態化拆零銷售，但藥店銷售的藥品屬于商品，要考慮市場因素，拆零銷售是自找麻煩、自降利潤，特別是近十多年這項業務在藥店幾乎絕跡。

西安市某社區衛生服務中心醫生黃曉偉舉例稱，小孩拉肚子，配上幾粒土霉素、干酵母片，再加一些維生素B6，不超過10元錢，但去藥店買整盒藥一盒就得幾十元。黃曉偉坦言，一般只有信得過他醫術的村民和朋友才會找他配藥，也就是拆零藥。“不少消費者已經形成了對整盒整瓶藥品的消費習慣，一旦藥品被拆零，反而擔心藥品的安全性，買拆零藥的人越來越少了。”同樣，這也會面臨著監管部門的嚴查。

西部某縣醫院院長劉波發現，如今基層醫療機構拆零銷售也在呈現下降的趨勢。他說，隨著國家法律法規的逐步健全，監管日趨規范嚴格，醫療機構整盒整瓶開藥符合相關規定，風險還小。所以，拆零銷售從應急變為常態不太現實。

岑超群表示，無需過度強調是否回歸藥品傳統拆零銷售的模式。他認為，國家通過醫保等措施，被降低價格的藥品種類越來越多，大多數長期服藥的慢性病患者也沒必要拆零購買，例如腸蟲清、毓婷等少數藥品，其實廠家已主動適應消費者需求，推出了小規格、少劑量的藥品包裝。

應從制藥廠源頭就做好拆零

近期，鄰里互贈藥品、以藥換藥，社區推出共享藥架、藥箱，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特殊時期“藥品荒”的緩解。從長遠來看，張興建議多渠道實現全民信息互通，既能解燃眉之急，又能探索長效機制。日前，他以協會名義發起了互幫互助倡議書，建立互助平臺，號召藥品供應企業、零售企業、市民一起參與，實現全民信息互通，盡最大努力做到“藥盡其用”。

劉波認為，當下藥品拆零銷售屬于應急之策，有效緩解購藥難還要長遠考慮。他表示，一方面要引導群眾理性購藥、合理用藥，抑制其恐慌式、跟風式的盲目沖動囤藥行為。另一方面，要嚴厲打擊經銷商、藥店囤藥抬價、拆零抬價，從而緩解囤藥搶藥的惡性循環。同時，壓縮“藥販子”“黃牛”的生存空間。

藥店提醒理性購買 合理備藥

藥品整盒、整瓶銷售，不少沒吃完的半盒藥、半瓶藥在不經意間就過期了，既浪費金錢，又浪費資源，這也是公眾希望拆零銷售回歸的原因。岑超群建議，從制藥廠源頭就做好拆零，推出小規格、少劑量的藥品包裝，也可以生產便于拆零銷售的藥品包裝，在拆零后各部分仍能保持完整的包裝，并配齊藥品說明書，讓藥店敢拆零銷售、愿意拆零銷售，群眾也敢買、愿意買。

當下多地鼓勵退燒藥拆零銷售，其本質是為了在特殊時期，優化資源配置，滿足更多群眾的購藥需求。此前，據中國新聞網報道，國家藥監局12月20日表示，布洛芬、對乙酰氨基酚的在產制劑企業正逐步釋放產能，我國布洛芬和對乙酰氨基酚的原料藥產能比較充足，能夠滿足國內制劑生產需求。各地除了拆零銷售退燒藥外，也在通過擴大涉疫藥品產能、設置發熱診療站等方式，多渠道滿足民眾就醫買藥需求。

（文中盧林、李欣、盧奕、劉波、黃曉偉為化名）

關鍵詞： 醫療機構 藥品經營質量管理規范 對乙酰氨基酚片 藥品包裝